人只有在荒谬面前有尊严地生活,才能获得充分的成长
作者:Mark Yang 2020-01-18 16:01:19 成长心理

我的导师大卫·埃尔金斯(David Elkins)写道: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愿意放弃抑郁送给我的礼物,我就能重新过上没有抑郁的生活。想象一下,如果你可以放弃你的抑郁,但同时你也必须放弃抑郁给你的礼物,你会怎么做呢?你必须放弃的那个抑郁的礼物是什么?对我来说,我将失去写作的动力,我将为此流泪,尽管我很少流泪;我将失去同理心,我也会失去一些敏感和柔情。所以现在,我对抑郁症的选择需要三思而后行,你呢?

假如没有抑郁,我们的世界似乎缺少了什么,当然,世界上的苦难也会少得多。但是,假如我们成功地根除了世界上的苦难,将会失去什么呢?

人只有在荒谬面前有尊严地生活,才能获得充分的成长

马斯洛在心脏病恢复后写道:

与死亡的对质、暂时性的解脱,让万物看起来如此珍贵、神圣、美丽。我体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拥抱并完全沉浸其中,我人生的长河从未如此美丽……死亡,让爱永远存在着可能性——充满激情的爱、更多的可能性。我不知道如果我们从未死去,是否还能全身心地去爱,忘乎所以地去爱。

人只有在荒谬面前有尊严地生活,才能获得充分的成长

我的一个学生是精神病医生,他经常在医院的门诊部看见抑郁症患者。在读了大卫·埃尔金斯在《人文心理学:临床宣言》(Humanistic Psychology: A Clinical Manifesto)中写的关于抑郁症的诗后,他在标准的抑郁症临床访谈方案中加入了一个问题:“抑郁症给你带来了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你会放弃你的抑郁吗?”这个问题常常使病人停步不前,并产生许多有趣的表情。

我的学生告诉我,他非常吃惊地发现,一些病人能够看到抑郁的礼物,并且选择不放弃他们的抑郁。欧文·亚隆在他的著作《给心理治疗师的礼物》中指出,历史索取的正是历史创造的。通过这样一个问题,我相信他能够帮助病人树立必要的态度,以开启他们对抑郁症进行工作的旅程。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诗人顾城的这句诗传达了这样一种态度:快乐与痛苦、生与死、抑郁与欢乐是分不开的。我们不能放弃我们的抑郁,因为它是生活的一部分。

人只有在荒谬面前有尊严地生活,才能获得充分的成长

抑郁与焦虑密切相关,因为两者经常被同时提及,并且都是心理健康的基本要素。存在主义哲学和心理学的中心原则之一是:焦虑是一种不可避免的存在要素。罗洛·梅提醒我们,生活中不能没有焦虑,在《焦虑的意义》一书中,他写道:

焦虑不是一种情感,它是人类的一种根植于存在本能中的本体特征;它不是一种外部威胁,我们不能获得或离开;它也不是一种可以被分类的反应。它永远是对我们内在根基、我们生存中心的威胁。焦虑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不存在”而产生的威胁体验。

事实上,罗洛·梅给了我们一个讽刺般的提醒:对于焦虑或抑郁,唯一的“治疗”就是死亡。这种基本存在的焦虑有另一个名字,叫“angst”(焦虑症)。焦虑是我们存在的结果,它显露出不可避免的不确定性和有限性。这种意识可能让人无法忍受、不安、恐惧和压抑。正如罗洛·梅提醒我们的,治疗师的任务是将这种焦虑(和抑郁)降低到可以忍受的水平,然后建设性地使用这种焦虑。

埃内斯托·斯皮内利写道,存在主义现象学理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以焦虑为中心的人类存在的视角。它表明,我们的生活从来都是不确定的、不可预测的、不安全的。相反,我们拥抱着的生命给我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挑战”,挑战我们已经建立和赖以生存的生命意义,挑战我们一直以来被灌输的关于生活的目标和目的。挑战,是我们存在的延续,其中一个主要的挑战就是抑郁。

人只有在荒谬面前有尊严地生活,才能获得充分的成长

阴与阳、生与死、喜与悲、快乐与沮丧之间的相互关联,深深地交织在人类生存的结构中,历代诗人和先哲都写了有关这种内在联系的大量文章。如果我们不从他们的文章中吸取教益,那就太愚蠢了,因为这就是治疗抑郁症的良药之一。

庄子写过一个关于抑郁的故事:一个人试图逃离自己影子的讽刺故事。有一个人害怕他自己的影子,讨厌他自己的脚印,试图抛开。可是,他越是抬起脚,脚印就越多。他跑得越快,他的影子就离他越近。他觉得自己还是跑得太慢了,所以不停地跑,直到筋疲力尽地死去。他没有意识到待在阴凉处影子就会消失,待在原地脚印就会消失。他太愚蠢了。

我研究生时期的一个教授的课非常好,不仅是因为他课的内容好,还因为他的声音非常抒情。他告诉我们,像大多数心理疾病一样,人们对抑郁症过度担忧了,而当事情被过度担忧时,它就会变得非常复杂。这意味着它的根源是由许多因素决定的,我们必须从整体的角度理解抑郁症。他的一个最让我难忘的韵律等式是“生物-心理-社会”,提醒我们抑郁症有生物方面、心理方面和社会方面的因素,我们不能紧紧通过其中一个来理解抑郁症。

现在我已经毕业了,我又给这个等式添加了灵魂成分,尽管它与“生物-心理-社会”并不押韵。很少有人会反对抑郁的灵魂层面,因为每个人都经历着灵魂的黑暗夜晚,正是在这样的黑暗时期,我们才与上帝最亲近,并取得重大进展。穿越死亡阴影笼罩的山谷是没有羞耻的。相反,对那些勇敢的人来说,在隧道的另一端是友谊和庆祝。

人只有在荒谬面前有尊严地生活,才能获得充分的成长

存在主义者阿尔贝·加缪告诫我们要珍惜“绝望之夜”,直面无意义的漩涡,摆出“英雄虚无主义”的架势。加缪相信,人只有在荒谬面前有尊严地生活,才能获得充分的成长。世界的冷漠可以通过反抗来超越,即一种对自己处境的骄傲的反抗。这就是加缪的写作态度:“在深冬里,我终于明白了,在我的内心,有一个不可战胜的春天。”

当抑郁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被接受的时候,它就会剥夺把痛苦变成疾病的原料,也就是羞耻。我们每个人都会得抑郁症,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一种疾病,如重度抑郁症。前面我说过把抑郁作为礼物,那么如何将抑郁作为礼物,与自己连结起来呢?说实话,我讨厌它!我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因为哈西德派的智者是这样教我的:“当一个人受苦时,他不应该说‘那是坏的!那是坏的’,因为上帝施于人类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不好的。但他可以说‘那是苦的!那是苦的’,要知道,良药苦口。”

在我的痛苦中,我想大声喊出来“那是苦的”。为什么我一个人过春节?因为那是你选择过春节的方式。记住,你要告诉你的学生,你享受着一个更慢、更安静的北京带给你的孤独,这是真的。但是在除夕,在与朋友的一次谈话中,我也意识到我选择独处,是因为另一个选择:待在我的家庭或原籍,等待着我的将是抑郁或不堪重负的情绪。这就是我抑郁的原因,一种我宁愿与之保持距离的痛苦。逃跑或远离对我来说似乎是一个健康的选择。

然而,情况并非完全如此。由于我的抑郁,我培养了孤独、敏感、共鸣、共情甚至还有快乐。你会问,什么是快乐?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血缘的家庭和情感的家庭,少数人这两个家庭正好一样,他们是幸运的。而我的血脉家庭:父亲、母亲、姐妹,却不能作为我的情感家庭。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平静地接受这一点。在这份平静中,我意识到,正如罗洛·梅和维克多·弗兰克所教导的那样,我有责任创造那个充满情感的家庭。

与我们的血脉家庭不同的是,我们并不是天生就有一个情感的家庭——情感的家庭是创造出来的,也需要更多的关爱。虽然我的情感家庭远非完美,但我在这个家庭中找到了快乐。

请大家思考三个问题:抑郁一定是一种疾病吗?抑郁带给了你什么礼物?如何看待生活中抑郁与快乐的内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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