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坐在我的对面,举着酒杯,一饮而尽。这个男人的身上,承载了太多的故事。他看着我,借着酒劲,欲言又止,却又情不能自已,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一个人,驱车几千里,从小城到最遥远的边疆,只是为了看一眼他曾经深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叫雅丽拉,是个维族女子。
1
20年前,梧桐在省城读书,遇见了雅丽拉。梧桐相信,有些人遇见就是为了相爱,在看到雅丽拉的第一眼时,梧桐就彻底地沦陷了。那双维族人的大眼睛,一直闪烁在梧桐的梦里。让他彻夜难眠。雅丽拉爱跳舞,周末经常在学校的大礼堂,和一群年轻人跳着《阿拉木汗》。
梧桐出生在苏北农村,家境贫困,一直很自卑。但,这并不妨碍梧桐对雅丽拉的喜欢。雅丽拉的家族在边疆很显赫,梧桐觉得她就是一只金凤凰。雅丽拉早就注意到了坐在她后排的同学。个子不高,皮肤也有点黑,但就是无缘无故地对她好,却从不表白。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彼此是知道的。活泼的雅丽拉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每学年都拿最高奖学金的男孩。而且雅丽拉知道梧桐有个笔名叫:秋桐。梧桐在文学社,写的所有的随笔,雅丽拉都悄悄看过。梧桐还写了一部小说,一直在校园里流传。
故事的主角就是一个美丽的维族女孩,她疯狂地爱上了一个汉族小伙子。只是,没有结局。雅丽拉读了之后,索性写了一个漂亮的结尾,续在小说的后面:后来呀,她跟随着男孩浪迹天涯。
2
仿佛是打开了一扇窗,梧桐之大属于他的爱情的春天,终于来了。像所有的校园恋人一样,他们爱得缠绵而深情。一起坐在图书馆看书,一起溜出校园去看通宵电影,一起在学校附近的汉口路,吃遍了所有的夜宵店。凡事能够留下痕迹的地方,都有雅丽拉的欢笑声。
美好的岁月,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他们面临着毕业分配。梧桐是苏北农村的,按照委培合同,必须回到老家。雅丽拉的父亲,早在当地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工作。雅丽拉其实不想走,他们有两个选择。要不梧桐跟她去边疆,要不她留在苏北,到农村去。
但是,梧桐却选择了不辞而别。梧桐上学都是借的钱,家境不好,父母身体也不好。梧桐做不到抛开父母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但是,让雅丽拉跟在他的后面受苦,他舍不得。
小鱼儿,你知道,在当时,我只能选择离开。我做不到让她跟着我受苦,她应该有更幸福的生活。梧桐,看着我,眼里竟然有泪。
我点点头,但心里却觉得他们爱得不够。假如真爱一个人,不管怎样都要在一起呀。哪里舍得做一个逃兵。
我私下认为,是梧桐的自卑在作祟。爱的时候,不计后果;但是,分别的时候,却找出若干的理由。
3
梧桐说,你不懂。我不能让自己爱的女人跟着我吃苦。
但是,她愿意。为什么不给她机会。
一个女人,离家几千里,我给不了她要的幸福。我们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与其让她受了苦再失望,还不如放她回去。
其实,雅丽拉的父亲背着女儿见过梧桐一面。他说,他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他说,他不能让女儿嫁到这么远的地方,他说雅丽拉在边疆有个青梅竹马的男孩。而且,门当户对。
年轻的梧桐,以为爱一个女孩,就应该成全她的幸福。于是,在毕业的前夕,一个人独自背着行囊,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于千万人中遇到了你,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偏偏遇到的是你,而不是别人。梧桐只要想起雅丽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想起就会泪流满面。
4
20年后。
梧桐事业有了起色,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老婆温柔体贴,儿子乖巧可爱。但,吴桐的心里始终放不下雅丽拉。这么多年来,梧桐一直关注着雅丽拉。知道她等了他十年,最后嫁给了一个驻地军人;知道她有了一个小女孩,才五六岁。
梧桐决定去边疆看雅丽拉的时候,计划了若干年,却一直没有成行。牵绊的太多,顾忌的也多。特别是过了四十岁,梧桐想,再不见面,说不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从小城到边疆,梧桐一个人开着车就出发了。几千里,只为了见一面。雅丽拉知道梧桐找来了,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悦。十年的苦等,早就耗尽了雅丽拉的激情。雅丽拉以为,梧桐再怎么逃避,只要回忆大学的四年相伴,都应该寻过来。
但是,梧桐没有。
20年后的再相逢,雅丽拉依旧像花儿一样的美丽。雅丽拉做了当地财政所的一把手,有事业有儿女,老公也事业有成。
雅丽拉的一家,在当地最好的酒店接待了梧桐。
梧桐说,看着她过得很好,我就满意了。说完,梧桐将酒一饮而尽,站起来有些踉跄。我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多情的男人。
假如,假如当初,他们真的在一起,说不定也会过得很好呀。只不过,现在雅丽拉的幸福不是梧桐给的,而梧桐的功成名就也无法与雅丽拉一起分享。
爱一个人,只在刹那,忘记一个人,却要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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